北京之秋

一早沿着巴沟山水园行走，鸟儿们依然在绿叶掩映中，忘了我的行走；不如冬天，在阳光下，我与树干叉腰鸟巢上的鸟儿们对话，鸟儿们看不到更多的生灵存在，它们看见我就笑。如今，树叶隐密了，鸟儿们就躲到温柔富贵乡里私自享受去了。

还是有些微汗，不过稻草们透着金黄，撒着清香。要留下你来似的，又有些催你上路的意思；荷花塘里的莲花几乎很少了，后来开的，就没有了夏日里的兴盛，倒是被采过的莲蓬，独立在一根独杆上，说着曾经的招摇。水也不是以前那种绿了，有种懒洋洋的感觉，离开莲花池的时候，我想哭。中年走到老年的门槛，这种哭一定是不吉利的。何况是早晨？昆玉河的水还是清澈的，清澈得有些纯净，对比刚走过的那荷花池的水，犹如一位得道高僧面对一位踌躇皈依的人。

遇一皤然老者，银发飘飘，手拿拐杖，并不用来拄地；鞋子收拾得利落，一身素朴白衣，清爽如这时节的天空。这样的老者，虽如北京的晴天一样少见，但见一个就飘然如仙。发朋友圈，言者多赞，称老者仙风道骨。吾问老者高寿，已跃九十矣。想我再过40年，也是他这般年纪，不知那时的我，神情是仙风道骨还是弯腰驼背？这老者难道一生不负重吗？或者他把负重当做手中的拐杖般轻盈？

路还是要走的，走出汗水与累的感觉最好。北京城里的地铁是大肚子汉，吞吞吐吐那么多人，不管好人坏人，本地人外地人，穷人富人，男人女人，江南人江北人，中国人外国人，哭泣的人和微笑的人，喜欢阳光的人还是喜欢阴雨绵绵的人，常爬山的人还是常行水的人，写诗的人还是读诗的人……地铁对他们，一律平和相待。我每天把书包扔进检索机口，再等待着从检索机里拿出来，从一个站台到另一个站台，看一个人的后脑勺和另一个人的后脑勺。我只喜欢观看一个人的脑袋，敦厚如牛的，高擎如瓜的，细绵如霜的，发髻披散的……我喜欢把上班路上的一切拍摄下来，然后存到电脑里，靠他们点缀北京的秋天，打发我下班后的时光。

北京之秋开始一点点变老，香山的红叶，我不喜欢再去观望，当时来北京的心情，已被北京之秋的繁复之美所打乱。我只想在这个秋天，寻觅一丝属于我自己的平静。

也许那平静就在不远处等着我吧，我想是的。这就够了，真的，在抵达地铁口的那一瞬间，我忽然想起那位飘然的老者，时光会让一个人的须发慢慢变白。我需要的，是保持这份圣洁，直至永远。